灑滿母愛的路上

　　回鄉下老家看母親，路不算遠，九十多公里，可市到縣，縣到鄉，鄉到村，要轉三次車，順暢時每次也要三四個小時，遇到節假日、惡劣天氣或是堵車，沒有大半天是到不了家。這樣的情況令人煩悶，說實在話，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我回去看母親。

　　母親對兒女的牽掛、思念是永遠的，不變的。盡管平均每月我能回去一次，但母親心里仍隱藏著抱怨和不平衡。在表面上，她好象沒有暴露出來，而她看似平常的說話中卻露出了端倪，比如，母親常常會在我面前有意無意提到村里的某某人，說他們又回來了看父母，偶爾還會自言自語地說“他們那么遠，怎么就有這么多時間啊”。的確，母親提的這些人是比我遠，有的還在外省，其中有當官的，有有錢的，也有平民百姓。當然，母親這話里的意思，我是完全明白的。

　　五年前父親去世后，年近七十的母親怕增加我們的負擔，也過不慣城里的生活，一個人還在老家過著日子。她一個人守著老房子，是多么地孤獨寂寞，多么地想兒女在身邊啊!

　　國慶節前我買了一輛私家車，辦好手續的第二天帶著妻兒就興沖沖回去，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母親坐在家門口剝著豆子，見我們回來，先是一怔，隨后臉上就綻放出笑容，當看到小車后，沒有驚喜，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這車是你買的?”

　　我笑了笑，有些得意地回答說：“媽，是我買的，十六萬六千。今后回來看您就方便多了。”

　　母親站起身，瞇起眼又打量了一番小車，然后一邊叫我們進屋，一邊說：“有車好是好，可就是要注意安全。”

　　責任田、自留山租給了別人。母親在家里除了種菜，還養了不少雞鴨，一年到頭拿到集市上也能賣上不少的錢。我們回來，母親每天早上都會給每人蒸一大碗酒娘蛋，有六個之多，那是她的驕傲：“這是正正宗宗的土雞蛋，有人出三塊錢一個我都不賣呢!”

　　有了私家車，在村里給母親增了光，鄉親們都夸我有能耐，說母親有福氣，但我萬萬沒有想到，同時，也給母親多出了一份擔憂和牽掛。

　　這次回城時，母親除了把家里所有的雞蛋叫我們拿去，見我們一上車，還站在車門前不停地叮囑我千萬要小心，不要開那么快，并交待一到家就要打電話給她。然而，還不到一個小時，我們還在路上，我的手機卻響了，停下車一看，竟然是母親打來的。她開口就問我路上有沒有出事，現在有沒有到家，當時我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此后，我每次一回城，哪怕還沒停好車，都會先給母親報個平安，因為我知道，母親已在座機旁等了一個多小時。有一次堵車，恰好我的手機又沒電了，天也下著雨，路上花了近三個小時。當我換過電池，一打開手機，電話便一個接一個擠了進來，首先是母親的，接著是弟弟、妹妹的。母親為了找到我，聯系上我，想盡了辦法，費盡了精力，除了自己不停地撥打我的手機，還通知了弟弟、妹妹。我完全能體會到，在這段時間里，母親除了焦慮，還有說不盡的恐慌，是在煎熬中度著分分秒秒。

　　重陽節我回去看母親，午飯時電視里正在播放某地出了交通事故的新聞，死傷了二十幾個人。母親看了后，心情顯得異常沉重。我臨走時，她拉下臉，沖我說了這樣一句話：“除了過年過節，平時沒什么事，不要老是回來。”

　　母親的話沒有情感，冷冰冰還帶著責備，但我明白，這話雖是違心的，包含的內容卻是熾熱的，我開著車，淚水在不停地涌出。

　　灑滿母愛的路上，我們走得平安，走得溫暖，走得穩健，毫無疑問，也一定會走得更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