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離家時,老娘顛著小腳送我到大門外,用留戀的眼神看著我,囑咐我說:“孩來!你也不是小年紀(jì)兒了,以后不用老往家跑,有事兒,我叫你兄弟給你打電話就行。”聽娘這樣說,我心中一顫,臉一扭,滿眼熱淚差點掉下來,心里說:“我以后一定多回家?guī)状危M量多陪陪娘。”
娘一輩子只想著對人好,一生九十多歲,直到臨終前,都是獨立生活,不愿麻煩孩子們。我搬家到學(xué)校以后,把娘接出來住過一段兒時間,有空兒就陪她看看電視,說說話兒。時間一長,她覺得影響我的工作,也想念村上的老妯娌們,就讓我又把她送回了老家。
娘人緣兒好,四鄰八舍的嬸子大娘老嫂子們都愛找她玩,聊天兒,打牌。每天從早晨就有人來,到夜里很晚才陸續(xù)散去。我把娘接出來住的那些天,家里的老人們都很不習(xí)慣,她回家后,就皆大歡喜,一時間,出來進去的人不斷,過節(jié)似的!
她們玩的是老年那種紙牌,長條兒,現(xiàn)在很少見,摸來摸去,磨損得都看不清字了。有一次,我和老伴在城里趕農(nóng)貿(mào)大集時,偶爾見到賣那種紙牌的,就一下子給她們買了兩副,老人們見了,都很高興,說我們心細,知道叫老人喜歡,會孝敬。夸得我們怪不好意思的。
有時,嬸子們也幫娘干些家務(wù),娘就把我和別的晚輩們給她買的點心、水果給她們吃,有時候她們還留她們吃飯,整天嘻嘻哈哈的,像俱樂部一樣!倒讓我少了許多牽掛,心里很感謝她們。
三弟就在后院住,一早一晚地都要到娘身邊坐一會兒,打打水,干點兒家務(wù)。偶爾哪幾天娘身體不舒服,他就睡在娘旁邊的小床上,缺什么吃的用的,或者有別的什么事兒,就給我打電話。
我一回家,娘就忙著做我喜歡吃的飯,自己很少吃,一定要看著我吃,還像小時候一樣。我知道娘的心,不管餓不餓,就盡量多吃點兒,娘就很高興!
吃過飯,娘坐在圈椅上休息,我搬個小凳子,坐在她跟前,雙手撫膝,牽著娘的手,抬頭看著她慈祥的臉,拉家常。那一刻,我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
七年前,當(dāng)著我們孩子的面,娘走完了她坎坷的一生,入土當(dāng)天,蒼天垂淚,下了傾盆大雨,把一個永久的痛留在我的心中。
在娘去世一周年前夜,我和妻子在大學(xué)南門外梧桐樹下的石臺上乘涼,遙望南邊老家的方向,談?wù)撝诙旎丶壹滥傅氖拢鲆娨黄S葉落到身前,觸動了我的心弦,禁不住潸然淚下。根據(jù)當(dāng)時的情景,我即興寫了一首《祭母》,后來發(fā)表在本市的詩刊上,詩是這樣寫的:“告別音容整一年,凝神南望淚不干。每見雨后凋黃葉,常憶床前撫膝談。蒼天無心棄圣德,鄰里有口贊先賢。靜夜無眠懷舊夢,詩韻行行獻靈前。”
作者簡介:李民增 男 山東聊城人。退休中學(xué)校長。作品多次在國內(nèi)外報刊發(fā)表。著作有詩集《春雨瀟瀟》。詩文集《柳園漫話》。中國鄉(xiāng)土詩人協(xié)會會員。聊城詩人協(xié)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