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愧疚

 　　人的一生雖然漫長，但過去了的時光一去不回頭，那些我們生命中重要的時刻，一旦錯過就永遠挽回不了，無論你多么地后悔和遺憾。對于我來說，父親生病，我沒有及時送他就診，而且在他臨終的那一刻未能守在他身邊，這些使我永遠不能原諒自己的疏忽和過失，也成為這一生都會引以為憾的事。

　　那一年六月下旬，因中風臥病在床的父親病情開始加重，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而且腹部疼痛難忍，經常高燒不退。在母親的催促下，我們才把父親送到醫院接受治療。平時工作生活繁忙，疏于照顧父母，當時我還不知道父親的病情有多么嚴重，總以為他一定沒事的，只要悉心診治就會好起來。然而，殘酷的現實是他的病情越來越重，當我和主治醫生作了一番長談之后，終于明白，父親患有嚴重的尿毒癥、肝腹水和褥瘡，屬于他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我感到羞愧和悔恨，因為自己不算一個孝順的孩子。自從父親中風后，照料他的重擔一直壓在母親一人肩上，而我不在父母身邊，不但沒有盡力幫助照顧，偶爾回家反而有時抱怨、責備父親。此前，母親一直說父親的病加重了，我都不以為然，相當地漠不關心。正是由于我的疏漏，在母親多次催促下才決定讓父親住院，沒有讓他得到及時的治療。現在，父親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人世，我決心好好照顧，盡盡孝心。母親也一再叮囑我，一定要在他彌留之際守在身邊，讓他走得安心。

　　二十多天過去了，父親忽然在一個下午昏迷過去，完全失去了知覺，靠輸氧氣和打強心針維持生命。我們守在父親身邊悲痛欲絕，親人們開始抽泣，病房里彌漫著不祥的空氣。連日來通宵達旦的母親已經極度疲勞，當晚就由我照顧父親。我呆在病房里毫無睡意，怔怔地看著氧氣在水槽中泛起汩汩的水泡。突然，氧氣激起的水泡停止了，我趕緊沖到值班醫生的辦公室，砸開門講明情況，醫生匆匆隨我來到病房，檢查了一會兒，又打了半針，好一陣子才恢復正常。

　　第二天上午，情況依舊正常，父親既沒有蘇醒，又似乎也未惡化。這是時舅舅和我商量起后事怎么辦。我們決定出去買點藥品和用品，母親叮囑我一定要早去早回，我應了一聲，順便看了父親一眼，竟沒有料到這是對父親生前的最后一瞥。醫院外溫暖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都無法讓我輕松，懷著異樣的沉重心情逛了幾家商店，都沒有貨，只好繼續往前走，差不多個把小時我們才回到醫院。“不知父親怎么樣了”，我暗自思忖，頓覺有一種不祥之兆冥冥中襲來。還未進病房，就傳來哭泣聲。“完了”我心里一顫，拼命地跑進去，可還是太晚了，父親已于二十分鐘前去世了!我竟沒有在父親身邊送他最后一程，面對母親的責怪只能跪在床前，流下眼淚，痛恨剛才的漫不經心，同時質問自己：這是不是父親有意要增添我的愧疚呢?

　　以后每逢清明時節，我回憶起父親，都刻骨銘心地感受到“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沉重與悲傷，那種漫不經心和疏忽大意，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想起空巢里的父母相依為命的情景，特別是父親臥病在床的痛苦，我的眼淚總是和雨水一樣地止不住流淌——我始終覺得正是這些原因，讓父親過早地離去，讓我永遠地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