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奠

 　　山水依舊，梨花謝了飄流，春愁夢斷，一任寂寞荒丘，躬身三叩，天地兩分凄切，淚紛似雨，離曲幽幽風奏!——閩江楓葉

　　六月的雨，如期而至，淅淅瀝瀝，無聲無息。

　　見到桃子姐姐那天，正是“5.12”大地震之后的第一個端午節(jié)。

　　桃子姐姐剛剛從北京回來，據(jù)說她榮幸地見到了國際奧委會主席羅格先生。

　　桃子姐姐給我講，她去年畢業(yè)于成都體育學院排球系，是國家級的排球裁判，她能夠受到羅格先生的接見，是因為她的排球裁判水平很高;她能夠上成都體育學院，能夠成就一番事業(yè)，卻是由于已故的鄰居雷婆婆……

　　這天，我發(fā)現(xiàn)，本應該高興的桃子姐姐的心境被這“潤物無聲”的詩境所濡染，她執(zhí)意要去雷婆婆的墳墓祭奠。

　　我知道，她這樣的端午情愫緣于那個人，那個孤單老人——雷婆婆在某一年端午節(jié)離她而去才產(chǎn)生的。

　　孩提時的桃子姐姐家貧，又加之她爸爸早年患病，日子僅靠媽媽的一雙手過得捉襟見肘，入不敷出。雖說桃子姐姐過早懂事，學習尤其勤奮，殊不知，她過于拔尖的成績，更令她父母左右為難。

　　那一年，桃子姐姐小學畢業(yè)，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取了鎮(zhèn)中學，可家中拿不出幾十元學費，盡管她母親竭盡全力借了許多人家，結果空手而歸。

　　妹妹也很懂事地退了學，準備和母親分擔家庭的重擔。雖說一家人為桃子姐姐的學費費盡了腦筋，可結果還是跟預料的一樣。那幾天，桃子姐姐心情極壞，每天靠無聊的看書打發(fā)日子。

　　一天晚上，桃子姐姐早早地上床，想借助夢境遺忘眼前的現(xiàn)狀，可她難以入眠，隱約中，她聽到媽媽在跟爸爸商量——“孩子他爸，看著桃子這孩子有成績而無錢上學，我心痛呀!我想跟雷婆婆借借，先救救眼前的急?”

　　“唉……”爸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雷婆婆無兒無女，生活也不易，她哪里有錢﹖”

　　“聽人說，知青插隊的年代，雷婆婆曾對一個上海知青特別好，那人返城后，為了報恩，常給雷婆婆寄生活費呢!還是試一試吧怎能誤了孩子一生呢?”

　　接著，爸爸和媽媽悄悄地出了門。

　　一時間，桃子姐姐興奮起來。

　　時間不久，桃子姐姐的父母回來了，從他們斷續(xù)的嘆氣中，桃子姐姐知道錢沒借到。

　　天一放亮，桃子姐姐依然拿著本書去河碼頭閑逛著，心里莫名地怪罪起雷婆婆也太“見死不救”了，左鄰右舍誰不知道有一個上海知青定時為她寄錢。

　　桃子姐姐正怨恨著，雷婆婆端著一盆衣服來到河碼頭清洗，按平時，桃子姐姐早已把“雷婆婆，您洗衣服呀”喊出口，可此時桃子姐姐心中真巴不得她一跤跌下河去。

　　雷婆婆沖桃子姐姐一臉慈祥的微笑，桃子姐姐懶得搭理她，自顧看書。

　　不一會兒，雷婆婆洗好了衣服，端著盆子走了。

　　一時，桃子姐姐也無心瀏覽書上的文字，拍拍屁股準備回家。

　　誰知，在河碼頭上桃子姐姐卻發(fā)現(xiàn)了一塊小布包，拾起一打開，里面竟然有5張100元紙幣，桃子姐姐的心一下子“突突”跳了起來，隨即飛奔回家。

　　父母見到桃子姐姐偶拾的500元錢，也笑出了眼淚，一時他們也因驚喜忘了追問桃子姐姐撿錢的來由。

　　再次回到校園，桃子姐姐感到無比的幸福和親切。當然她也倍加珍惜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

　　后來，家中境況有所好轉，桃子姐姐每年的上學費用基本能保證，漸漸地她也淡忘了那“撿”來的40元錢。

　　誰知，有一年清明，桃子姐姐正在縣城讀高中，妹妹突然找到桃子姐姐，讓她趕快回家，說是雷婆婆想見桃子一面。

　　桃子姐姐正想找學習緊為由拒絕。妹妹的一句：“爸媽都知道了，你當年撿到的500元錢是雷婆婆有意丟給你的!”一下子，桃子姐姐懵了。

　　回家的路上，妹妹幾乎哭著告訴桃子姐姐。

　　原來，那年的那天晚上，爸媽去了雷婆婆家借錢讓桃子姐姐上學，一時雷婆婆也左右為難，只是吞吞吐吐地回絕了父母!本來媽媽是滿抱希望去的，以致于日后，媽媽一直未跟雷婆婆搭話，直至雷婆婆生病，快要奄奄一息時，雷婆婆方請人傳話給媽媽，想對媽媽說幾句話。

　　媽媽接到傳話，一時也覺得雷婆婆可憐，想想借錢的事都過去好幾年了，于是媽媽便急急地來到雷婆婆的床前。

　　雷婆婆握著媽媽的手，吃力地說：“桃子上學還好嗎?閨女，你別怨當年我狠心，其實，當時……上我門借錢的人挺多，我應允不下呀!再說，我借錢給你們，日后，你們還我錢，還不是從平時日子里省下來……我就讓你家桃子撿錢……”

　　媽媽一聽，頓時明白了雷婆婆的用意……

　　當桃子姐姐趕到家，雷婆婆已咽氣了，她媽媽正在為雷婆婆擦身穿壽衣，桃子姐姐止不住跪地大哭起來，發(fā)誓要考好大學，為雷婆婆爭光，為國家爭光。

　　那以后，桃子姐姐在大學里，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學習、訓練，不僅成績非常優(yōu)異，而且其他特長十分顯著，她經(jīng)常這樣想，搞體育的，就應該有個奧運夢想!

　　快畢業(yè)時，桃子姐姐獲得了排球國家級裁判資格，被選定為2008年奧運會的排球裁判。在上海、北京集訓期間，國際奧委會主席羅格先生親自接見了桃子姐姐，鼓勵她在北京奧運會上大顯身手……

　　我每次聽桃子姐姐說到這里，那一刻，千般萬種情愫涌上她心頭，從表情可以感受到她在內心大聲呼喊：“雷婆婆，是您圓了我的奧運夢想啊!”

　　端午節(jié)的雨在無聲無息地下著，雷婆婆的墳在一處偏僻的山野上，端午節(jié)本來就沒有人家為她掃墳。但桃子姐姐和家人，每到端午，總忘不了對她的一次祭拜……

　　(注：作者爸爸的朋友的女兒名字黃桃，我們叫她桃子姐姐，她畢業(yè)于成都體育大學，現(xiàn)在綿陽職業(yè)技術學院工作，系2008年奧運會排球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