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照相車

　　“照相了。照相了。上門照相了。”

　　這幾天，一臺掛著皖字牌照的長安車

　　日日來到小區里，為老人照相。10元一張

　　帶相框的話，40元一幅。參與者眾

　　照相的小兩口，以車為家，技藝嫻熟

　　每個人從相機里進去，再從電腦中出來時

　　都已脫胎換骨。皺巴巴的衣服馬上光鮮滑亮

　　平時臉上溝壑縱橫的，也立刻滄桑全無

　　沒去過黃山的可以去黃山，沒去過香港的可以去香港

　　沒坐過飛機的可以坐飛機，沒穿過裙子的可以穿裙子

　　只要臉還是自己的，眼睛還是自己的，鼻子還是自己的

　　兒女還是自己的，姓名還是自己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位美女從手機里傳出姑媽的照片，她姑媽得了癌癥

　　此時正躺在醫院化療。從電腦中出來時，她姑媽

　　那個躺在病床上的人，光禿禿的頭上頓時秀發流溢

　　還戴了頂時髦的草帽。小區掃垃圾的石公公也照了一張

　　臟兮兮的中山裝，平身第一次換成了領帶和西服。其實

　　他們使用的PS軟件，我電腦里面也有，但是遠沒有他們用得熟練

　　——如果我來干這種活，不但不專業，而且有些滑稽

　　可我還是不敢叫家中年老的親人過來照上一張

　　仿佛只要照這種大幅照片，他們離那個我不愿說出口的日子

　　也就不遠了。一想起它日后可能懸掛的地方

　　和可能的用途，我禁不住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