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 在吆喝聲中前行(組詩)
樊樹崗
一條布滿號子聲的河流
從最美峽谷里 驀然驚醒
一條一千公里的江河
每個漩渦 都裹著幾千年前的號子聲
號子聲 魚一樣上下翻騰
像滾滾驚雷 灌入你的耳膜
布滿號子的河流 每一聲吆喝
都是一條粗壯韌性的纖繩
拉開暗礁 捆子漩渦
讓船在陽光下
游曳成閃著鱗片的魚
有些腳印 會存住幾聲吆喝
號子聲就在腳印里養(yǎng)精蓄銳
然后 沿著一群匍匐前行的姿勢
在第二天黎明重新躍起
川江 一條布滿號子聲的江河
每一聲 都勝過所有鳥兒婉轉(zhuǎn)地歌唱
每個匍匐的漢子都是沉默的歌者
那聲感人的吆喝
正隔著記憶的河流
濕漉漉打濕岸上的你我
川江 在吆喝聲中前行
一條江河 再密集的網(wǎng)
也打撈不完千年的吆喝聲
匍匐的姿勢接近大地
身后的故鄉(xiāng) 在吆喝聲中昂首前行
低頭是為了感恩
與石頭對視 骨頭傳遞了堅硬
溯川江而上
號子 讓我們擰成一條匍匐的繩索
把眼神釘進巖石
把粗獷喊成一聲吆喝
在赤裸裸脊背上 晾曬愛情
有愛不會輕易說破
就像川江 再激情的江水
從不說出兩岸的嘴唇
唯有 留下山巒一樣的身影
只有那聲吆喝
是川江兩岸上的草 長了一茬又一茬
每年春暖花開
依舊楚楚動人
一條船是川江遺失的鞋
曾經(jīng) 一條船是多么富足的字眼
趾高氣揚飄蕩在川江上
父輩牛一樣拉過的那條船
是嶄新川江上 一只遺失多年的舊鞋
在記憶的岸邊擱淺
每一道 深深淺淺木紋的縫隙
是當年裂開的疼痛
我還能從縫隙里
聽到一聲聲 高低不平的號子聲
一條船 破舊不堪的舊鞋
我不知道 父輩們是怎樣一步步丈量著
歲月漫長的距離
也許 川江上的號子過于密集沉重
可以讓一條船沉入江底
像一聲號子 不會被輕易打撈上岸
一條船是川江上遺失的鞋
散落在那里 像被人寫散的文字
讓人看得心中發(fā)癢
那條船 是先人們行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