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口仡佬油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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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武隆的很多地方都有吃油茶的習慣，我第一次吃油茶是在鐵礦鄉，那時我還在讀書，暑期到同學家玩，同學的母親端出油茶讓我們品嘗，當時我只喝一口，感覺又苦又澀又油又燙，所以沒有繼續喝，我同學說我吃不慣就算了。我知道是好東西，但初次品食并不知其美味無窮，有違阿姨一片熱情，一直愧疚。工作之后，又到趙家、石橋等地，又喝過幾次油茶，當地鄉親待為座上賓，才熬制油茶款待，數聞油茶功效奇特，工藝獨道，味美絕倫，這么多年一直對油茶這道特別食品的接納與品嘗，并沒有產生心靈共鳴。然而品食了浩口仡佬油茶，算是讓我領略了油茶的獨特魅力，也算解惑了武隆山人的油茶情結。

　　那年正逢金秋十月，我們為編撰《武隆民俗風情》一書，到浩口鄉采風收集民風民俗資料。我們要到的村子叫落心村，那里有一個古寨，叫落心堂。據說這個寨院建于清道光年間，距今有近兩百多年的歷史。其建筑風格為仡佬族風格，去那里可獲得很多仡佬人的生產生活習俗的原始信息。但此地離鄉場有幾十里路，我們在向導的帶領下驅車前往，經過一路顛簸，翻過幾座山，便進入大山深處，這里公路垮塌，我們又棄車前行，又走了十幾里山路，眼看就堅持十分鐘便到目的地，可我們中有一名隊員實在走不動了。向導便領著我們向路邊叢林的一處吊腳樓去歇息。

　　這木樓很是古樸，棕色柱頭，黛瓦黃梁。正屋旁的圈舍是用杉木皮蓋的，上面生滿苔蘚類植物，整處院落被翠竹果樹包裹，花草葳蕤，清風撲面，一陣神清氣爽。狗吠幾聲后，只見一個身材矮小，四十來歲，古銅色的臉上刻滿了歲月滄桑的男人迎了出來，見了我們向導很驚訝，向導介紹來由，他很熱情地接待我們，立刻吩咐他女人倒水煮飯。

　　我們隨之得知主人姓汪，便和他拉起家常。沒過多久熱情的女主人汪大嫂便端上幾碗冒著熱氣的油茶上來。我是見過這東西的，但來自涪陵的幾位朋友們看著這似八寶粥一樣的玩意兒，不禁傻眼。汪大哥便招呼我們一起喝油茶，同時也向我們介紹這油茶的精妙之處。

　　汪大哥說這一帶大多數是苗族和仡佬族，這兩個民族都有喝油茶的習慣。浩口鄉在清朝乾隆年之前是屬貴州務川管轄，吃油茶的歷史很悠久，據先人講，相傳在上千年前，仡佬先民們開荒辟草求生存，常忍饑挨餓，饑餓難忍之下采下茶尖在口中嚼細咽下，不僅無毒，并具有先苦、后甜、再香的滋味兒，而且尚能暫時充饑。隨著時代的推移，仡佬人逐步將這種野生茶變為家茶，將生食茶變為熟食茶，將泡茶變為油茶，并稱“仡佬油茶”。現在的貴州正安、務川、道真等地很盛行吃油茶。就是相鄰的濯水鎮一帶吃油茶比我們這一帶盛行，并且是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東西。因而有了“一日不喝油茶湯，滿桌酒菜都不香”的說法。

　　現在，浩口鄉吃油茶不像濯水那邊天天吃，一般家中來了貴客，我們就會做油茶出來招待，這也算不忘祖先的待客之道。正中的仡佬油茶制作工藝較為復雜，其制作技藝分煉制茶葉、熬制茶羹和加工再熬制三步。

　　第一步就是煉制茶葉。制作油茶的茶葉最好用老茶葉，也不要太老，就是還沒有翻青的葉片，嫩茶毛尖不好，一是味不濃，二是用作商品茶更劃算。茶葉的煉制用文火將鐵鍋燒辣，把采摘好的茶葉放入鐵鍋進行炒制，待炒到半生半熟時，掏起置于簸箕內進行反復搓揉，直至成線狀再曬干儲存，作為熬制油茶的專用茶。

　　第二步熬制茶羹。這道程序對熬制油茶的質量至關重要。熬制茶羹，首先要用臘豬油，最好是用稻草裹好的豬油放在煙炕上熏制之后的，切一小坨放在辣鍋內煎化，捋起油渣后，放入茶葉急速炒至焦黃，立即倒入適量的開水燜煮半小時左右，再用松木挖制的木瓢背反復使勁揉磨、攪壓、揉擠，將茶葉搗爛如泥成羹狀，鏟起來盛在碗里，再等著熬制油茶湯。

　　第三步加工再熬制。將熬制好的茶羹放入鍋里回炒數秒鐘，然后根據茶羹的多少，酌量放開水或冷水煮沸，并按其需要適度加鹽，香蔥、椒面、芝麻一類佐料后即可食用。有時還可伴入雞蛋花、油渣、臘肉丁、炒豆、板粟、核桃、花生米、陰米花等，其味更香醇。

　　汪大哥講完后哈哈大笑道：“來來來，快吃，快吃，別只顧聽，涼了就不好喝了。”我們拿起勺子攪動著油茶，看著油茶湯上浮著的臘肉丁、雞蛋花、炒黃豆、陰米花等，早以垂涎欲滴。聞一聞，清香撲鼻，沁人心脾。涪陵的老李早以迫不及待了，端起碗就狠狠一口，緊接著便聽到“哎呀，好燙呀”的慘叫。老汪說：“都怪我沒提醒，這油茶冷得慢，幸好剛才吹了一陣龍門陣，要不更燙喲!這當地有句俗語：油茶不冒氣，燙死憨女婿。”大家聽了，一陣大笑。于是大家又學著老汪的樣子，邊吃邊吹，嚼著肉丁、黃豆。兩碗油茶下肚，頓時渾身輕爽，渴乏盡釋，我們不禁暗嘆這香湯的神奇功效。

　　老汪說，這油茶是我們仡佬人的“提神湯”、“醒腦湯”，如果把茶葉加多一點，熬出來的釅油茶，只要喝一碗，渾身來勁，頭腦清醒，所以晚上最好不喝釅油茶，免得通宵達旦睡不著。以前這里老人常念叨：“幾天不吃油茶湯，心里就憋得慌，眼睛發霧，走路也打撈躥。”老汪說到興頭上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下午，我們離開了落心村，也收集了很多民俗風情的資料和典故，卻更讓我們難忘的是浩口仡佬油茶湯。如今看來，這油茶是仡佬人戰勝自然的結晶，更是仡佬人心境的體現，那種勤勞勇敢、淳樸熱情的性格感染著苗漢同胞，武隆山人在惡劣的環境中堅忍不拔，創造出那醇香沁人的油茶，彰顯出山里人的豪邁耿直和樂觀自信，喝一碗油茶，就能感受到濃濃的鄉情和醇醇民風。朋友之間往往在濃郁的油茶香里彼此息息相通，品出了一份淡泊、寧靜，增加一份篤定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