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五月十二日,老公和朋友一起在外面吃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拿著一桶紫紅如金絲絨般的鮮花,沿桌兜售。兩人喝得有點高了,醉意朦朧的朋友趁機調侃:“小姑娘,賣的什么花啊?”
“康乃馨。今天是母親節,買一束送給媽媽吧。”
“媽媽?!”朋友的眼圈忽的就紅了。“我媽不在了,用不著了。”
朋友的母親兩年前因病去世。住院期間,讓身為獨子的他心力交瘁。因為母親的病情多變,他輾轉于各個醫院。龍口、煙臺、濟南、北京,一大圈下來,最終知道母親時日不多,更加的不敢懈怠。那近四個月的最后守護,眼睜睜的看著母親每況愈下而束手無策,心里塞滿排山倒海的悲痛。在昏睡的母親床邊,他的淚水濕透了衣襟,而在時而清醒的母親面前,卻調皮嬉鬧猶如兒時。只是從他日漸消瘦的臉,疲憊的身體,我們才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煎熬。這些又豈是那簡單的一朵康乃馨,就能代表的呢?
“我媽臨走的時候,痛到昏迷。可她一直拉著我的手,一直一直的不放開。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沒來得及說,還有好多好多的愿望要和她一起去實現。”朋友的話語開始哽咽,眼淚大滴地落下。“我媽走了兩年了。每晚睡覺前,我總在想:‘媽,到我的夢里來吧,我帶你去爬泰山,去看大明湖,咱們一起做你愛吃的三鮮餃子。’可是,一定是我媽嫌我過去給她添的亂太多。她怎么就一次也不托個夢給我呢?怎么說走就走得那么徹底,再也不回來看看我呢?”
老公的母親去世的早,時間將他的傷痛沖淡了許多。他拍著朋友的后背勸道:“別說了。走了走矣。盡了力,不覺得后悔。可我媽走得時候,我還在外地,連最后一面都沒見著。”說著,兩個大男人,竟然摟在一起,淚眼婆娑。
孔子說,逝者如斯夫,不分晝夜。逝者已去,留給生者的是無盡的思念下,最為真切的痛苦和遺憾。一杯黃土,一堆紙錢,我們在外面,爹娘在里面,陰陽相隔兩重天,再也無法相見。那無處回報的愛,再也無法溫暖爹娘的笑臉。一部《天堂的午餐》,讓我們驀然驚覺:父母還能陪我們多少時日?抑或我們又能陪他們多少時日?面對著白發老人的殷切期盼,我們能陪伴的日子屈指可數。所以,才有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千古遺憾,所以,向父母回報我們的愛心——是我們最最不能等待的事情啊!
有人說,幸福就是媽還在。在我為老公和朋友二人感嘆唏噓的時候,忍不住有一點點的慶幸。我媽還在,我爸也在,我還是一個幸福的孩子,我還有機會給他們我小鳥反哺的愛,還有機會將我的幸福,去溫暖他們漸漸老去的蒼涼。盡管他們已是八十高齡的耄耋老人,但是感謝上天的垂憐,二老都還健康。我只有將我的愛分秒必爭的送與他們了。生命的輪回中,他們正在靠近起點。也許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來分配我們的人生,鮮衣怒馬,美酒佳人。可是,我們的父母已經不能等了。我們貪戀著紅塵煙火,卻不知爹娘的塵世溫情正要離我們越來越遠。
我承認我是個俗人,我的心中掛牽他們,勝過牽掛我的女兒。我承認我每天都在擔心爹娘的笑臉,會在某一天的某一刻,凝固成一張冰冷的相片,所以,我不能等待,我要用更多的時間去陪著他們,用我更多的愛,陪著他們的有生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