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的故鄉纖夫

 　　涪江纖夫號子是涪江上的船工，在水運勞動中所唱的勞動歌曲，屬套曲形式。其表現形式為：號子工領唱，眾船工和唱。除了“數扳”“扳螃蟹”等少數號子的唱詞具有實際內容外，其余多數號子均為適應不同緊張度勞動并歌唱化了的勞動呼號聲，賦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題記

　　我和父親的童年是在巴蜀大地上流淌了多年的涪江邊度過的。

　　離開故鄉求學雖然已經多年，少了與涪江作親密接觸，卻常常在夢里憶起父親描述過的那一幅幅場景——涪江之上飄搖的帆影和涪江岸邊一群又一群纖夫的影子……

　　那時候，父親和他的小伙伴對纖夫，還有他嘹亮、曠遠的纖夫號子，總是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且又溫暖的情懷。

　　每當曙光初照，“嘿喲——嘿喲——”的纖夫號子從遠處傳來，古鎮那一群小孩子光著小腳丫飛快地奔跑了過去，他們坐在涪江岸邊，屏住呼吸，大家望見下游一支支高聳的桅桿在不停地移動，由遠而近，逆流而上。那一聲聲粗獷的纖夫號子從遠處傳來——

　　涪江滔滔長流水，白帆點點水上飄，

　　號子聲聲連山應，大風大浪壓不倒。

　　為啥號子不歇稍?船工干勁比天高，

　　一船化肥一船糧，支援建設立功勞……

　　多年以后，據爺爺說，這一段的纖夫號子很有名氣，是綿陽中心航運管理站組織綿陽地區各縣航運社編寫的一首革命號子，因其內容與精神還被匯編了《“革命號子選”》第一集。

　　父親回憶說，纖夫們那一聲聲號子，在那時總是激蕩著他們的心扉，領頭的放開嗓子“嘿——喲——”一聲，如催征的勁鼓，又好似破曉的朝霞，久久地回蕩在涪江兩岸。

　　緊接著，那一串串“嘿喲嘿喲——嘿喲嘿喲——”的和聲，仿佛萬里蒼穹翻滾的音響，純樸、雄渾，似乎要把川西北的大地震撼了……

　　喲-嗬-嗬——

　　喲-嗬——

　　一聲號子我一身汗，

　　一聲號子我一身膽。

　　一根纖繩九丈三，

　　父子代代肩上栓;

　　踏穿巖石無人問，

　　誰知纖夫心里寒……

　　那時節，纖夫們頭頂著烈日，通身的肌肉閃著紫紅的光彩。

　　父親他們都赤著腳，一步又一步地跋涉在涪江岸邊的沙灘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讓人一眼望不到盡頭。

　　不時，纖夫們那一張張滾動汗珠的臉頰微微仰起，一雙雙孔武有力的眼睛緊緊地注視著前方

　　每每此時，父親和小伙伴們在河畔忍不住也要大聲吆喝起來：“嘿喲嘿喲——嘿喲嘿喲——”，好像這樣做也能幫纖夫們添上一分力量。

　　待到纖夫號子漸漸消失，行船也不見了蹤影時，父親和小伙伴便坐在涪江岸邊，開始了漫無邊際的猜想：

　　“他們要走到哪里哦?”

　　“我婆婆說過，河有多長，他們就要走多遠的。”

　　“他們永遠這么走啊，不歇歇嗎?”

　　哪敢歇，帆船會往后面倒退的!“

　　“聽我爺爺說，河是沒有盡頭的呀。”

　　“那，那他們會一直走下去!”

　　“……”

　　我父親在童年時代留下的那些難忘的插曲，就像一幅幅古老的油畫，深深地鐫刻在我的腦海。

　　如今，家鄉古鎮的建設改天換地，發展日新月異，交通四通八達，物流高速運轉，使得古老的涪江流域不再是運輸的重要通道，再也見不到帆船和機動拖船在往復行駛，來去匆匆了。

　　滄海桑田，歲月更迭。可不管怎樣，我和父親還是無法忘卻涪江上的纖夫和他們吆喝的纖夫號子。

　　一天，我與父親一道，行走在涪江岸邊寬闊的河灘上。

　　置身其中，我們似乎仍然能夠尋找到纖夫們昔日留下的足跡。

　　突然，我覺察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父親刻意安排的!而且父親的用意也很明顯，那就是不用我猜想也能讓我明白了，要像纖夫那樣，向前奮進，永無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