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山海拔高,上有天街仙鎮,是重慶人的避暑勝地和后花園。
在仙女山開發建設十周年到來之際,我們上得山來,住了一夜,游了一圈,自覺要比京劇里的劉秀“上天臺”輕松、吉祥、美好得多!
我們乘坐的考斯特從海拔600多米處的河谷地一路上爬,不多時便到了山上。入住酒店后,便開始參觀。一路前走,我發現眼前的植物多呈針葉狀,葉片不大,而且枝干十分茂密,多有灰白色的剛直格調,一問海拔,方知已達1629米。也就是說,我們在不長時間內已垂直升高了一千米。看來,這天街是名副其實了。
一個下午的游覽參觀后,晚上多數朋友都去看《印象武隆》,我因看過,便和幾個兄弟伙選擇了逛夜市,結果收獲頗豐。
本來,我輩之人對夜市并不陌生,改革開放初期廣州、深圳的夜市,隨后南京、成都、昆明的夜市,我都游過。他們從賣舊衣舊褲到新裝革履,從經營字畫古玩到電子產品、化妝用品,不一而足。
然而,當今仙女鎮的夜市卻與過去那些傳統的夜市大不相同了。首先是賣品的種類有了變化,普通的衣物、玩件少了,而酒吧、食店、咖啡廳、啤酒屋等可即刻盡情享受的消費多了。再從夜市的地點看,過去那種下午四五點后像耍魔術般出現的地攤、排檔全然絕跡,各類銷售都是在正規的鋪面或裝飾規范的街面進行。再從消費者的情緒看,他們或是在桌前文雅地舉箸用餐,或是在太陽傘下悠閑地飲酒品茗,或是在沙發長凳上相依而坐,親密交談。
看完夜市,時間尚早,有人提議,何不再玩味玩味這天街夜景。而且提出,看景就看景,不要去照相,免得互生打擾。
我選好位置,在心神稍息片刻后便進入狀態。我的第一感覺是,仙女山鎮的春夜真寧靜、空氣真新鮮、燈光真溫柔、可視度真良好啊!此時街上車輛和行人都不多,中外風格的各類建筑無不盡顯其態,好像畫家筆下的靜物讓人盡情觀瞻。
我走上一高臺,略抬眼望,仙女山鎮的全景立即展現在我眼前。她并不像重慶的夜景那樣不著邊際,燈火一大片,反而不見城郭的質地。這里的仙女山鎮就像一個巨大的孔雀蛋斜臥在這高山盆地中,她有邊有緣,可親可感,謙虛內斂,絕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美人立中央,四周有山林衛護,恰似黛綠色的筒裙包裹著曼妙的身材。而那山林間若隱若現的燈火,又恰似佩置于身上的項鏈、耳環、胸針、玉鐲之飾物,典雅得體,絕無珠光寶氣之嫌。再看遠處的天際線,恰好為她割去了不必要的臃腫,使得不胖不瘦的佳人盡可在舞臺追光的照射下輕歌曼舞,盡顯芳華。
當然更美的還是頭頂上的這片夜空。這夜空,無高樓之遮擋,無霧霾之污染。她碧藍如洗,清澈見底,銀河淺掛,北斗斜移,一切都顯得那么空曠寧靜安謐。
看到此,我仿佛進入了立體電影院,回到兒童時代在看一場宣傳宇宙知識的科教片;又仿佛回到了初中的教室,老師帶著我們在朗誦郭沫若的詩歌《天上的街市》:
遠遠的街燈明了/好像閃著無數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現了/好像是點著無數的街燈/我想那縹緲的空中/定然有美麗的街市……
次日清晨,我并未早起,天已大亮,才帶一哥們姍姍出門,再游天街,以觀晨景。
實話說,此時街上行人同樣不多。盡管七點已過,但整個仙女山鎮似乎還繾綣夢中。我知道,這里是具有國際名頭的旅游度假休閑之地。就是說,鎮上除了少量的居民和服務人員外,其余都是前來休閑觀光的閑人。須知國人出游度假有個習慣,多在一年之中幾個法定的長假或者學生的寒暑假期間進行,為的是能與親人結伴而行。還有,重慶曾得名“火爐”,每年七八月酷暑難當時,各單位便于此時較多地安排在職人員休假,仙女山便成了避暑勝地,常常人滿為患。而當下這些機緣都不具備,仙女山便成了一年之中風光尚好而客人稀少的“反黃金季”。這大概便是小鎮此時慵懶閑散之原因所在。
我們信步來到路邊,便被一種久違的景色吸引住了。你道是什么奇觀?平凡得很,就是那路邊地頭草叢之中的滴滴露珠,正在旭日的照耀下大放異彩!
這露珠,長期生活在大城市的居民除雨后的早晨外,平常之日是難以見到的。只可惜雨后的植被俱被雨水打濕,路邊的樹葉草叢所掛的是露珠還是雨滴,就讓人難以分清了。
然而仙女山不同,它海拔高,空氣干凈,草叢樹葉纖塵不染。每逢春夏秋季的夜晚,當后半夜氣溫下降后,便會普降甘露。即是化氣為露,凝于植被,掛于枝葉,質似水晶,形如滾玉。一經朝陽的照射,無不晶瑩剔透,楚楚動人。于是李白才有“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的詩句。
到了深秋,便“蒹葭茫茫,白露為霜”。露變為霜,如蛹化為蝶,更為美麗迷人。冬季來臨,又轉霜為雪,積雪為冰,天地皓然。此時的仙女山又變成了水晶般的童話世界,冰棱棱滿樹盡銀枝,白茫茫一片真干凈。玩雪的人,觀冰的人滿山滿嶺,仙女山景象萬千!
我贊美仙女山的冰雪之姿,是因為我們常見的“氣、露、霜、雪、冰”本為天地間的凡物,但只要順了天時,應了氣候,得了名頭,又生對了地方,也同樣會成為世間名品,人間貴物,眾人推崇禮贊啊!
我們沿著步道往草場深處邊看邊走,行走間不由得想起韓愈那首《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的詩:“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眼下,這落后了一兩個節令的仙女山草地,正是對韓詩最好的注釋。你看,那滿地草皮此時才意欲、或者開初冒出綠色的嫩芽,遠看似有,近看似無。這恰與黃口少兒唇上初初長出的絨胡子相反,近看似有,遠看卻無,柔弱得不忍磕碰。
由此一聯想,我們對眼下這片草坪也竟然不好意思下腳去磕碰它了。盡管在草坪中走動嬉鬧都是允許的行為,但面對如此柔弱的美色,又如何忍心去踐踏呢。
然而此時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我倆就顧不得這些了,便徑直穿過草坪向外疾速走去——因為我們預先約定的登車返渝的時間已到。我們要速返賓館,準備回到“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