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說我適合當(dāng)一個永遠(yuǎn)沒有家的人，這句話不準(zhǔn)確，但我確實是喜歡外出，這次能有機會和同事們一起出行，自然決不錯過。計劃行程兩天，游芙蓉洞和仙女山。
我是粗心的人，每次整理裝備都會多多少少落下些東西，這次自然也不例外，本來把電池、軍刀、望遠(yuǎn)鏡、指北針等小玩意兒放在腰包里，但拿了背包，把腰包完完整整地丟在沙發(fā)上。就像煙癮發(fā)了的時候，翻箱倒柜才找到一只香煙，正要點火時掉在了水里一樣讓人郁悶。
星期六的清晨5時40分，獨自一人背著背包在濃濃早春氣息的簿霧中沿湖行走，眼中看不到任何人，就連街燈也在眨著瞪了一晚的眼睛，廣場空曠躺在腳下，耳中只有自己的腳步聲。我懷疑是不是走得太早，看了看時間，沒錯呀，是快到集合的時間了，會不會我的時間不準(zhǔn)，掏出手機再次確認(rèn)，時間沒有錯(天翼手機能自動對時，僅為說明，不是廣告)，難道自己記錯了集合的時間?硬著頭皮繼續(xù)走，但總是不放心，打電話給同事確認(rèn)了一下，六點集合，這下放心走了。
到集合的地方，人來了大半，有人自然有了生氣，先前的孤獨、懷疑一掃而光。匆匆地把半碗稀飯倒進肚子，坐在車窗前心平氣和地看著后來的人狼吞虎咽，一種提前完成任務(wù)的優(yōu)越感由然而生。
車沒有準(zhǔn)時出發(fā)，這也是“中國病”，我不知道那些浪費別人時間的人是不是應(yīng)該去體驗一下《邊城》中翠翠最后的日子。
車開動了，閉著困頓的雙眼隨著車身輕微的顛簸，我慢慢進入夢鄉(xiāng)。醒來的時候已到了重慶地界，手機上出現(xiàn)一條歡迎詞，最后一句是“如果你在消費的時候遇到什么問題請撥打12315”。同行的讀了這條短信，然后蓮就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有一個小孩子，走在街上看到有12315的牌子很認(rèn)真地說：別人把字寫錯了，應(yīng)該是12345才對。
三位同事在玩斗地主，觀看了兩把，實在提不起興趣，背包里雖然有書，但放在行李架上懶得去取，只得再次閉上眼睛作瞌睡狀。還沒睡著就被最后一排幾個小孩子“哇”的驚呼聲嚇了一跳。環(huán)視一下車?yán)铮蠖鄶?shù)人都把眼睛瞄向窗外，我連忙也隨了大流。很多人是有從眾心理的，想起初中時校長講過的一件事，說有人想打噴嚏，但很長時間打不出來，就一直仰望著天空，其它人不知道天上有什么，也都紛紛仰起頭來看，看的人越來越多，想打噴嚏的人早已走了，看天空的人還在討論著天上根本沒有的稀奇事。
讓孩子們驚呼的是窗外的一大片農(nóng)田，田里清一色的油菜花，長的、方的、圓的、三角形的、梯形的、不規(guī)則的、高的、低的色塊形成金色的海洋，波濤洶涌著涌入眼球，再從車身的后方緩緩淌去。一兩橦民房間插在色塊里，像戰(zhàn)場上步兵隊伍里偶爾出現(xiàn)的坦克。幾棵撐著枯枝的，掛著綠葉的，知名的，不知名的樹，點綴在田邊或擋在眼前，讓這些單調(diào)的金黃色更加鮮活。田的盡頭是鋪滿灰白色碎石塊的山，山高而陡峭，把雨前低矮的天空也捅破了。山承載著云，云纏綿著山，形成一幅溫情壯觀的自然之戀。
一同出發(fā)的是兩輛車，另一輛車不知何故，本來先走，但落到了后面，我們總在高速路的服務(wù)區(qū)等他們，其中一個服務(wù)區(qū)里有用藤類植物種成的長廊，我非常喜歡，很想在那里當(dāng)一名工作人員，可惜別人不要我，“懷具”呀。同事還在討論車的速度，有人開玩笑說：后面那輛車慢是因為超載了，坐的都是女性，一個就是“千斤”。也可能是等上了癮，下高速的時候那輛車錯過出口，我們只能更長時間地等待——“我的心在等待，只想永遠(yuǎn)不等待”。
午飯是在江口鎮(zhèn)解決的，我早知道跟團吃不好飯，帶了瓶“飯掃光”，可惜粥少僧多，一頓下來所剩無幾。
從江口到芙蓉洞的公路彎道很多，路面不寬，大巴行走有一定的困難，在一個彎最急的又是上坡路的地方，同行的“慢車”走在前面，轉(zhuǎn)不過彎，停了下來，又慢慢后滑，離我們車很近，車上人尖叫起來，“慢車”再掙扎著挪一小步，恰在這時，一輛摩托車開到了“慢車”的后面，眼看車身又在往后滑，車上的人再次尖叫起來，摩托車手一看形勢不對，迅速調(diào)頭逃開。經(jīng)過七八次的蠕動，“慢車”終于轉(zhuǎn)過了彎。輪到我們車轉(zhuǎn)這急彎了，車上的人都有些緊張，沒誰說話，但車還是比較順利地通過。大家一齊鼓起了掌，夸這師傅技術(shù)好。夸獎的聲音中有些馬屁的味道，有些慶幸的味道，有些如釋重負(fù)的味道。俗話說“路有多險，景有多美”，險有時也是很有必要的，何況“險”的本身就是一種美，這種美源于不安分，源于對模式化生活突破的精神需求。
車行到山腰，路更險，芙蓉江本就纖弱的身軀遙遠(yuǎn)成一條銀亮的絲帶。我坐的是車右側(cè)，正好可以看到身下的江，當(dāng)然也可以體驗身體懸空的感覺。由于山勢陡路面窄，坐在車上看不到路，只能看到下面的懸崖，感覺車是懸著的，很容易讓人緊張，多年前在重慶呆過很長時間，對這些路早也習(xí)慣，沒有了恐懼，反倒失去了新意，人真是最難伺候的生靈。
芙蓉洞口下面的江上有座攔水壩(據(jù)說是發(fā)電用的，因為沒有看到輸電線，不敢確定)，江水在這里變得豐盈起來，在車上也能看到碧綠的江水在兩山綠色的懷抱里嬌憨地泛著細(xì)細(xì)的魚鱗波。
導(dǎo)游極力慫恿我們?nèi)ンw驗索滑，我意志一向薄弱，下車后抓起一張票與三位同事一起去排隊。看著別人小鳥一樣飛到對岸，心里很是緊張——萬一掉下去……掏出手機弄了弄，咬牙繼續(xù)排隊。隊伍實在太長，看看前面長長的隊伍，再看看身后其它同事都進了芙蓉洞，排隊的四人中溜了一位。當(dāng)一個人想做某件事的時候總能找到方法，不想做某件事的時候總能找到借口，他都走了我也走吧，再說，一會兒跟不上大部隊了，我也開溜。
芙蓉洞形成于約100萬年前，洞內(nèi)氣溫恒定為16度左右，當(dāng)洞外氣溫高于洞內(nèi)時，風(fēng)往里吹，反之風(fēng)往外吹。冬天這個洞口總有一團霧氣吐出，人稱“汽洞”。又因洞口長年吐出一股清涼氣，當(dāng)?shù)厝擞址Q之為涼風(fēng)洞。洞內(nèi)的“生命之源”“珊瑚瑤池”“巨幕飛爆”“石花之王”“犬牙晶花池”并稱為五絕，被世界洞穴專家譽為“斑斕輝煌的地下藝術(shù)宮殿”。我不知道1993年第一個發(fā)現(xiàn)這口洞的那幾位拿著火把的冒險者會遭受怎樣的驚奇和震撼。至少，我應(yīng)該感謝他們，沒有他們的第一步也不能讓我看到這樣奇特的自然雕塑。可是芙蓉洞呢，也會感謝他們嗎?當(dāng)初白色的鐘乳已成了暗黃色，也許他們讓芙蓉洞體現(xiàn)了超凡的價值，可自然的價值不僅僅是人類以自身利益所能估計的那樣簡單，就像人們常常用自己的意志去改變寵物的天性一樣——是他們錯了還是我太矯情?
進入芙蓉洞，第一感覺是溫暖，洞里的恒溫是天然的空調(diào)。看到前后都沒有人，心里有絲緊張，空空的洞里只有微弱的燈光和鐘乳們用穿過久遠(yuǎn)歲月的好客之意陪伴著我，恍惚中，我聽到了舊石器時代敲打石塊時清脆的聲響。
由于出發(fā)前查過一些資料，也看過很多圖片，芙蓉帶給我的少了些新奇。現(xiàn)在又想拍照又想觀看，時間窘迫，急匆匆地走，急匆匆地拍，不由得獨自在心里感嘆，跟團不能盡興，“簡直莫得”意思。先前感覺溫暖的洞現(xiàn)在變得炙熱起來，汗也跑出來陪我一道游覽。每到一個像樣點的景點總有工作人員站在那里介紹，我沒有心思聽他們的講解，但對他們的工作態(tài)度很是感激，因為這時的聽眾只有我一個，所以每次說完后我總會對他們致謝。
追上隊伍，心里有了歸屬感。和同伴們一道觀看洞里的一切，同時不斷地尋找著想記錄的東西，沒過幾分鐘就再次掉隊。
一個人從洞里出來的時候已是下午四點，索滑那里沒有別的游人，為了完成自己計劃的索滑任務(wù)，我買票上了索道。索滑來回兩程，“之”字形的路線。工作人員松松地給我系上帶子，我有點擔(dān)心，再次拉了拉才讓他們把我推出去，不知道是工作人員用力太小還是我老在索道上轉(zhuǎn)身增加了摩擦力，滑到離對岸很遠(yuǎn)的地方我就不能動了，懸在空中，從峽谷里吹過來的風(fēng)把在洞里出的一身汗全部風(fēng)干，看著身下的江水，還有對岸可望不可及的終點，我感覺身體輕飄飄的，此時身下的江水不再是甜美地微笑，倒像張著巨口的惡魔，一如那年的烏江。接我過去的工作人員老不能把牽引的繩子送到我面前，為緩解緊張，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把鏡頭伸到最遠(yuǎn)，看清了那位胖胖的家伙的臉，他還在面無表情地弄著繩子，真想在那胖鼻子上打一拳。索滑回程的坡度比來時大了許多，在輪子與索道摩擦產(chǎn)生的刺耳的呼嘯聲中很快就到終點，我看到工作人員在說著什么，又在比劃著什么，還沒聽清，也沒想清他比劃的是什么意思便撞到緩沖臺上。
索滑完后上山的路有點古道西風(fēng)的味道。青石板鋪成的石梯，窄窄地從灌木叢中伸上去，幾朵不知名的野花在邊上羞答答地半開關(guān)半閉，兩只蘆葦從綠葉叢里探出半個身子，青苔在石梯邊上創(chuàng)作著抽象派的作品。嘿，這里倒是個談戀愛的好地方。
爬上來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到車?yán)铮乱徽臼窍膳?mdash;—今晚的營地。仙女山，真的有仙女嗎?
